“你没事吧?!”温延珏对红绡的嗔怪充耳不闻,他扶着红绡的肩头,两只眼睛红的可怕。
红绡被他的样子吓了一个激灵,刚才的愠怒抛诸脑后,只是木讷的点着头。
“那就好,那就好...”看到红绡点头,温延珏紧绷到极致的那根弦骤然松弛。
“我带你走!!”
温延珏显然是忘了两个人的身份,这声嘶吼,带着一种近乎荒谬的决绝,响彻在尸潮的咆哮与老祭司的狞笑声中。温延珏仿佛完全忘记了自己遍体鳞伤的狼狈,也彻底忽略了怀中揽着的并非需要他保护的弱女子,而是凌驾于凡尘之上的神兽孟极。
他的右臂肌肉贲张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蛮力,死死箍住红绡纤细却蕴藏着神力的腰肢,那力道之大,甚至让红绡感到了一丝被凡人钳制的不适。他左臂虽然剧痛难忍,骨铃在皮肉下疯狂震动、嗡鸣,带起阵阵阴寒刺骨的剧痛,几乎要撕裂他的神经,但他竟硬生生忍住了,只是用那只伤臂虚虚地护在红绡身侧,试图用自己的身体为她遮挡更多可能的攻击。
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:跑!带她离开这污秽之地!
下一刻,温延珏双脚猛地蹬地,碎石飞溅!他爆发出惊人的力量,抱着红绡,朝着三生林的方向,一头扎进了下方更加汹涌、如同沸腾墨池般的尸潮之中!
“呃啊——!”巨大的冲击力和四面八方抓来的枯爪腐臂让他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。但他不管不顾,如同陷入绝境的凶兽,仅凭一只还能活动的右臂疯狂地挥击、格挡、冲撞!他用自己的肩膀、后背,甚至是头颅,硬生生在腐臭的尸堆中撞开一条血路!
红绡被他紧紧箍在怀里,脸颊被迫贴着他染血的胸膛。温延珏身上浓烈的血腥气、汗味,还有那种属于凡人在绝境中爆发出的、滚烫如火的生命力,混杂着尸潮的恶臭,形成一种极其强烈的冲击,瞬间冲垮了她所有清冷自持的屏障。
“你…放……”她下意识地想挣扎,想斥责这笨蛋的鲁莽和自不量力。凡人怎可能带着神兽“逃跑”?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!
然而,当她的目光触及温延珏因剧痛和爆发而扭曲、却依旧写满了“带你走”三个字的侧脸时,当她的身体清晰地感受到他每一次挥臂、每一次撞击带来的、不顾一切的震颤时,那句呵斥却卡在了喉咙里。
他的心跳快得如同擂鼓,隔着染血的衣料重重地撞击着她的耳膜。
这家伙...让人讨厌的很!!
她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身体,仿佛被那过于灼热的温度烫到,蓝眸中冰封的湖面裂开无数道缝隙,映照着他的身影,里面翻涌着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——惊愕、不解、一丝恼怒,还有更深处的、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悸动与茫然。
“蠢货!放开我!”最终,她还是挣扎着低吼出声,声音却远不如平时清冷威严,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。她试图凝聚神力,但温延珏抱得太紧,两人在尸潮中翻滚冲撞,她的动作竟一时难以施展。
“不放!”温延珏的回答斩钉截铁
他右臂再次发力,将试图挣脱的红绡更紧地按向自己,同时狠狠一脚踹飞一个扑上来的行尸,“我说了带你走!咳…咳咳…”他猛地咳出一口血沫,显然刚才的冲击让他内腑也受了震荡。
在他们二人终于踏出祠堂的那一刻,一道似乎不属于人类的嘶吼从他们的身后爆出——
“吼——!”
老祭司的厉啸再次撕裂夜空!那被温延珏短刃暂时钉住的骨爪猛地一震,竟硬生生挣断了束缚,带着更加狂暴的怨毒,与另一条骨爪合拢,化作一只巨大无比、由森森白骨和粘稠黑气构成的鬼爪巨钳,遮天蔽日般朝着下方在尸潮中艰难移动的两人狠狠钳下!
这一击,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势!下方的尸潮似乎都在这恐怖的威压下凝滞了一瞬!
死亡的阴影瞬间降临!
温延珏猛地抬头,瞳孔因那巨大的阴影而急剧收缩!他几乎能闻到骨爪上散发出的、比尸臭更浓烈百倍的怨毒腥气!怀中是红绡,脚下是寸步难行的尸潮,头顶是灭顶之灾!避无可避!
一股从未有过的绝望和暴怒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!
“快走——!!!”
他发出一声困兽濒死般的咆哮!不再试图移动,而是将全身仅存的所有力量,连同左臂那几乎将他撕裂的阴寒剧痛,全部灌注到紧抱着红绡的双臂之上!
接着,将她推向了祠堂之外——
他猛地弓身,用自己宽阔却已伤痕累累的后背,迎向了那遮天蔽日的骨爪巨钳!
“温延珏,你混帐!!”红绡的尖叫声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!
时间仿佛被拉长、凝固。
红绡的身体在空中失控地飞退,视线却死死钉在那个即将被巨钳碾碎的身影上。
他像一座注定崩塌的山,固执地挡在她的前方。
老祭司扭曲的脸上爆发出狂喜的狞笑:“蝼蚁!化为齑粉吧!”
白骨巨钳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势,轰然落下!阴影将温延珏渺小的身影完全吞噬!
就在这千钧一发,温延珏的血肉之躯即将被彻底碾碎的刹那——
被掷飞在空中的红绡,那双冰蓝的瞳孔深处,最后一丝属于“人形”的理智与克制,如同脆弱的琉璃般轰然炸裂!
一股沉寂了万载岁月、源自洪荒血脉深处的、属于上古神兽“孟极”的滔天怒意与神威,如同被强行压抑了亿万年的地心熔岩,冲破了一切束缚,悍然爆发!
“尔——敢——!!!”
清叱不再是人类的声音,而是裹挟着洪荒雷霆、震荡九幽的咆哮!仿佛来自亘古蛮荒的号角!
嗡——!!!
以红绡为中心,一轮比正午骄阳更璀璨、更霸道、更蕴含毁灭性净化之力的炽烈金光骤然炸开!那光芒不再是柔和圣洁的乳白,而是熔金化铁、焚尽八荒的纯粹神性之怒!
金光所及,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!
首当其冲的,是下方密密麻麻、如同蛆虫般蠕动的尸潮!
“滋啦——!!!”
如同滚烫的烙铁按上积雪!那些狰狞咆哮的行尸走肉,在接触到金光的瞬间,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,便如同被投入熔炉的蜡像,从表皮开始急速碳化、崩解、化作漫天飞灰!成片成片的尸潮在金光扫荡下无声湮灭,硬生生在腐臭的炼狱中清出了一片巨大的、燃烧着神圣光焰的真空地带!
而那挟着灭顶之势落下的白骨巨钳,在接触到这爆发的金光领域边缘时,竟如同撞上了无形的、烧红的铁壁!
轰——!!!
震耳欲聋的巨响伴随着令人牙酸的“咔嚓”碎裂声!那由无数怨魂和骸骨凝聚、坚逾精钢的鬼爪巨钳,在金光冲击下剧烈扭曲、变形!构成巨钳的森森白骨上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,粘稠的黑气如同被点燃的油脂,发出凄厉的尖啸,疯狂蒸发消散!
“噗——!”半空中的老祭司如遭雷击,枯槁的身体猛地一颤,喷出一大口混合着内脏碎块的黑血!他脸上狂喜的狞笑瞬间凝固,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惊骇与难以置信!
“不……不可能!你的神性……为何……”他尖利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变调。这股力量……远超他预估!这绝不是之前那个需要“战术转移”的孟极!
红绡的身影悬浮在爆发的金光中心。银发在神威激荡下狂舞,如同燃烧的银色火焰。
她甚至没有去看那被金光重创、摇摇欲坠的骨爪巨钳。
她的目光,如同两道燃烧的金色利箭,瞬间穿透了混乱的能量乱流,死死钉在了那个被巨钳阴影笼罩、正被骨铃反噬折磨得几乎失去意识,却依旧弓着背脊试图硬抗的温延珏身上!
他后背的衣衫早已碎裂,裸露的皮肤在巨钳恐怖的压力下开始龟裂渗血,左臂更是被骨铃的寒气冻得发青发紫,不断痉挛。他低着头,口鼻间不断溢出鲜血,身体在巨大的压力和侵蚀下剧烈颤抖,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崩解。
但他,还没有倒下。
可下一刻,温延珏艰难的抬起头,却看见一道倩影从虚空中摇摇欲坠,如同断了线的风筝,又像一朵被狂风骤雨摧折的、极致绚烂后走向凋零的阳春花,从半空中——直直地坠落下来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