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榭边,王二郎还在冰冷的泥水中扑腾着咒骂嚎叫。
他很无助,因为没有人搭理他。或许是嫌他叫的太吵了,李菟还顺带踢了几个石子进去,砸在他的身上。
“方知春你这个贱人,你敢推本公子!咳咳……救命啊!我爹饶不了你!咳咳咳……”
李菟忽然屏息凝神,不是因为王二郎的咒骂,而是因为听到了一阵纷乱的脚步声,正在向这里靠过来。
不是方知月带来的一批人又有谁?
她迅速环顾四周,寻找脱身之路,但水榭三面环水,唯一来路已被堵死。那么只有,翻墙逃走。
她忽然感慨了一下自己和墙的缘分真的不浅。
可镇国公府的高墙和方家祠堂后的矮墙截然不同,她眼下也没有垫脚的东西,李菟费了半天劲,才伸手攀到墙头。
就在那嘈杂的人声和晃动的光影即将到来的时候,她还没来得及翻过去。
一只冰冷的手忽然从上方伸下,攥住了她同样冰冷的手腕。
李菟没有任何思考的时间,那只手将她整个人牢牢箍进一个,带着清冽松柏气息的怀抱,随即被快速的带离了水榭。
就在他们身影离地腾空、衣袂翻飞的刹那。
“啊——”方知月带着一群提着灯笼、神色惊惶又兴奋的夫人小姐,终于冲破了水榭入口的屏障!
她们看到了什么?
空无一人的水榭岸边,只有漆黑冰冷的荷花池中,一个披头散发、浑身污泥、如同水鬼般扑腾嚎叫、咒骂不休的王二郎!
“人呢?!方知春呢?!”方知月脸上的所有伪装瞬间崩裂,她明明算的那么准,方知春怎么会不见了?
墙内,是方知月崩溃的尖叫、王二郎恶毒的咒骂和贵妇们再也无法压抑的议论狂潮。
“我的天爷啊!那是谁?”
“王二郎怎么一个人在水里?方家小姐呢?”
“难道是变成蝴蝶飞走了?”一人惊奇道。
墙外,幽暗处,慕容砚舟抱着李菟稳稳落地后,他立刻松开环抱,扶着李菟的肩膀让她站稳,动作快得有些狼狈,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。
“你没事吧?”
好熟悉的声音……李菟错愕的抬头,他是火烧祠堂那日救自己的黑衣人。
不对,李菟终于看清了他的样貌,他是镇国公独子慕容砚舟!
他怎么会在这里?看到了多少?他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帮自己?李菟眼中瞬间交织着戒备和疑惑。
慕容砚舟的目光终于落在李菟写满警惕和强自镇定的脸上。
他踱步走近,声音压得极低,呼出的气息在空气中凝成淡淡白雾:“姑娘不必多心,我是碰巧路过,听到这边有人在喊救命,想过来看看。没想到正好帮到了姑娘你。”
镇国公独子,身份尊贵,似乎并没有算计她的必要。但送上门的助力,岂有不用的道理?
况且。
你脸红个泡泡茶壶啊!
李菟看着他的样子,凑近他的脸笑道:“公子,我没问啊。”
慕容砚舟立刻像被烫到般后退了半步,在寒风中呼出一口长长的白气。
墙内水榭边的混乱与王二郎杀猪般的嚎叫交织在一起,打破了国公府的宁静。墙外慕容砚舟已迅速收敛了那一丝不自在,恢复了世家公子应有的仪态,只是耳廓的微红依旧显眼。
“此地不宜久留。”慕容砚舟的声音低沉而清晰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,“方姑娘,请随我来。”
他示意李菟跟上,脚步从容地朝着灯火通明的方向走去。李菟压下心头的复杂,默默跟在他身后半步之遥。
两人刚绕过一处假山,便“恰好”遇见了带着丫鬟、提着风灯,正一脸“焦急”寻找过来的慕容语宁。
“大哥,你怎么在这儿?”慕容语宁清脆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,目光在李菟身上一转,立刻化作“恍然大悟”的关切。
“三姐姐,咱俩在这儿逛了半天的园子,居然还碰见大哥了。”
她不由分说地蹦跳过来,亲昵地挽住李菟冰凉的手臂,用自己温暖的小手包裹住她,力道温暖又带着不容拒绝的熟稔。
慕容砚舟道:“方小姐,方才我听说令姐正在寻你。”
李菟身体微僵,但瞬间明白了他们的计划。她垂下眼帘,配合地露出一丝疲惫和“后怕”,声音细弱:“多谢慕容公子提醒,我与语宁妹妹逛的一时起兴,也该回去了。”
慕容砚舟适时地轻咳一声,目光仿佛不经意地投向水榭方向,那里依旧人声鼎沸,“那里似乎甚是喧闹?”
慕容语宁立刻接口,声音清脆响亮,“既然这么热闹,咱们也去瞧瞧吧。”
三人不再多言,慕容语宁亲热地挽着李菟,慕容砚舟稍后半步护卫。
如同最正常不过的赏景归客,神态自若地朝着灯火最盛、人群聚集的荷花池的方向走去。
当慕容砚舟三人“恰好”出现在花厅入口,神态自然地融入人群时,方知月脸色惨白如纸,精心描画的妆容也掩不住那份难堪。
她看到李菟完好无损、甚至神态平静地被慕容家兄妹护着出现,而自己精心策划的局却彻底失败,再也要控制不住地冲上去质问。
“方知春!你……”
“知月!”一个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及时响起,如同冰水浇头。
柳扶风在几个仆妇的簇拥下,不知何时已悄然来到近前。她穿着一身宝蓝色缠枝牡丹纹的锦缎袄裙,外罩同色镶风毛的斗篷,仪态雍容端庄,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。
她上前一步,看似自然地挡在了方知月和李菟之间,也挡住了所有探究的目光。
柳扶风的目光落在方知月身上,虽然温和依旧,却透着一股冰冷的、无声的警告。
柳扶风这才转向李菟,脸上瞬间切换成真切的关怀和心疼,甚至还带着一丝后怕:“春儿!你可算回来了!吓死母亲了!听人说你在园子里走失了,母亲这心啊……”
周围不明就里的宾客见状,纷纷动容,低声议论起来:
“瞧瞧,方夫人真是慈母心肠……”
“是啊,为了个庶女如此忧心,难得……”
“倒是这方三小姐,也太不懂事了,乱跑什么,平白叫方夫人和姐姐担心……”